江川不知道刷了多少遍各个平台的视频。
不是为了欣赏自己的作品,而是在看网友的实时反馈。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弹幕上。
偶尔看到有困惑的弹幕,他才会瞄一眼视频进行到了哪里。
可能是大家真得对新人江川很有包容,又或者对房三间这个ip有情怀,当看到刘尚回归出演房三间的时候,情绪就已经被满足了大半。
总之,房三间系列回归的第一个视频,风评还不错。
江川长舒一口气,他跟刘尚汇报的时候,坦诚说:
“刘导,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好,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刘尚哭笑不得:
“有什么压力的,”说到一半,自顾自接话:
“哦对,你这个作品上来就被上千万的网友观看评论,有上春晚的感觉,有点压力也正常,不过还好你表现得不错,视频我看了,网友的评论我也看了,继续努力吧。”
江川听到刘尚这么说,心底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下来了。
他试探着问刘尚:
“刘老师,最近出了件大事,你听说了吗”
“嗯”刘尚抬头,见到江川那个古怪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
“你意思是第二个视频准备追逐热点”
江川点头。
刘尚却摇头:
“没必要,咱这粉丝体量摆在这,我们发视频本身就是热点,而且,我要提醒你,对于我们这些大号,有些热点不能随便发表看法,作品反而要避开热点。”
江川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这天,刘尚来教室上课,这节课人又坐得满满当当。
很多学生因为上两节课没听到刘尚的课去韩露剧组的实践课,非常遗憾,纷纷向教务处提意见,将刘尚的编导课加入到选课系统中,可以让其余专业其余学院的学生也能选刘尚的课。
不过这项建议还在讨论中,并没有推进。
刘尚看向学生,笑着说:
“我们今天聊一部最近上映的新电影神探大战。”
台下立刻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以往编导系的课都是讨论经典老电影,很少有教授将刚上映的新电影拿来作为教材进行讨论的。
说好话会被认为是收钱了做宣传。
说坏话会得罪人。
而且电影刚出来,很多细节方面的信息难以捉摸。
作为大学教授,先站出来做影评,很容易失手,让人怀疑并拿捏其专业能力。
所以听说刘尚要聊神探大战,学生们又意外又兴奋。
刘尚看向学生说:
“我这次的课会剧透,有学生没看过这部电影而且有兴趣要看的,我建议你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还真得有几个学生离开了教室。
刘尚继续说:
“应该不少学生还没看过这部电影吧。”说着,看向江川:
“把电影剧情复述一遍。”
等江川讲完电影,刘尚又让江川说说他对这部电影的看法。
江川也不怯场,站到讲台,聊起来:
“神探大战手法很商业,大量枪战,杂货市场和船坞两场经费在燃烧,不过还是老毛病:
子弹干打不中,多少损害了些现实感。
刘青云、林峰、阿sa三个主演很好,市民刘先生不说了正常发挥,林峰大结局处的几个表情是影帝级的。
阿sa吃亏在人物设计上,陈仪有点儿像是冰血暴里的科恩嫂,怀孕缉凶勇往直前,但几个细节容易引起槽点,比如刚生完孩子就跳海战斗,其实顺产情况理论上可以下床,问题在于产妇体力跟不上,跳海就显得太扯淡。
剧情上最说不通的是大boss动机,表现得不够清晰,不搞事情就肯定暴露不了啊
配角表现都不太行,尤其是李若彤演的女领导,智力降得有点夸张,李若彤本来演技能力就一般,还摊上这么个傻角色,戏份到了她就垮掉。
在商业娱乐的外表下,神探大战还带着些政治寓言,神探帮从装束到行为模式都像香港的废青们。文網
李俊反复念叨一句台词:“与怪物搏斗,却变成了怪物”,韦家辉甚至还真做了个cg怪物,具体是什么交给观众去解读。
著名影评人波德维尔曾如此评价香港电影: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这既是夸奖也是批评,银河映像的诞生正是对过火港片的反叛,冷、硬、酷为主要特征,神探大战如果换成杜琪峰处理,大概会低调不少。
这次韦家辉拍得如此“癫狂”,节奏快得几乎要脱水,也许是故意为之,拍点儿习惯之外的东西,为此不惜牺牲掉一些观众友好度,喜欢就觉得爽,不喜欢就没法入戏。
我个人认为,立意与氛围不输陈木胜的遗作怒火重案。”
说到最后一句,江川看了一眼刘尚,有些心虚的表现。
刘尚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江川坐下,他开始讲:
“香港影评人有个普遍的说法,韦家辉的作品从格局到深度上,在香港无出其右,但他作为导演却无法从影像上榨取出文本的绝对潜能。
这就是为什么韦家辉总是需要搭配杜琪峰,因为故事越精道,就越需要出类拔萃的影像。
离开杜琪峰这根「龙头棍」,韦家辉只能相当于一个「天才编剧」「行活导演」的割裂体。
他的动手能力从来不敢恭维,和平饭店的崩溃已是古早往事,出走银河的鬼马狂想曲喜马拉雅星购物狂也几乎都是被导演能力拖了后腿。
比如说,杜韦联动的时候,我们津津乐道的影像风格和场面调度,到了韦家辉自己导演的电影中竟成了最奢侈、最稀缺之物。
看一遍神探大战,中间到底有多少场戏具备真正的「影像灵感」
你可以说一些段落狂野激烈,尺度惊人,但这种激烈和其他导演的作品,如陈木胜、邱礼涛、郑保瑞等人相比有何特定区别
这时候的观众往往会陷入一种焦灼的脑补:如果杜琪峰在场,这场戏和那场戏,他到底会怎么处理。
影像上的想象力,是韦家辉相对缺乏之物,但这也是将其精妙的剧本图谱转换为影像迷宫的必须之物,否则就会显得蹩脚、笨拙。
比如说,韦家辉编织出了绝佳的故事拼图,但他并不懂得如何藏匿线索,不懂得如何从影像上留住悬念。
很多观众会注意到,在元朗屠夫与观塘魔警的两起案件中,方礼信行动和往返的精确时间差,基本上等同于「自报家门」,过早地出卖了剧情。
循着诸多细节,观众基本猜到了方礼信就是「屠夫」和「魔警」,因此真相揭开的刹那,观众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里更关键的地方在于,韦家辉揭示这一真相的方法和手段,并不高明。
方礼信的动机,可归结于他童年被妈妈和哥哥虐待的「原初场景」,这些信息都是由陈怡「叙述」出来的,本质上是在「说故事」。
到她当面找丈夫对质的时候,方礼信翻脸极快地表示:「真凶就是我,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上述段落的处理,几近儿戏。但说韦家辉剧本低级、漏洞百出,却绝非事实,他并不是在观众认为该埋三层的地方只埋了一层,而是故意只埋一层,以此暴露疑点,将观众引向特定的方向比如让观众怀疑方礼信。
按照一种非常规的理解,韦家辉在此绝非低估了观众,而是高估了观众。
但这又会导致他以相对低级的方式来度桥,影像层若处理不好或者不精准,就会导致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