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一众皇子公主以及驸马王妃列席而座,殿中载歌载舞,一片升平气象。
太子频频举杯,先是以储君身份的肯定了齐王数年征战的功绩,对其之过却绝口不提。
随后又言兄弟之情。
最后则隐晦的为君父之所以不见齐王进行了一番解释。
“陛下之所以下旨申斥,正因为你是皇子亲王,对你寄予厚望”
算是让回到京城以后频遭冷遇的齐王颇有些“受宠若惊”,随后更是表明心迹。
“臣弟自然是明白陛下苦心,万不敢有半分怨怼之心多谢皇兄”
傅津川则饶有兴致的看着赵元槊,当时在大明宫论功过,李左相和兵部牛尚书,还有英国公傅懋修,甚至是太子殿下都是说齐王虽有小过难掩大功,应该嘉奖之。
只有他傅三郎是异议。
后来上京可有不少人说武安侯与齐王有过节,故而借题发挥。
不过今日夜宴,齐王携王妃作于左席第一,也是众皇子之首,这也是因为他今日是主宾,并且二皇子魏王殿下不在上京。
而齐王夫妇对面,就是武安侯和城阳公主夫妇,位列众公主和驸马之首。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武安侯的功绩自然是无人可比,而城阳公主是先帝武宗之女,又加了宁国封号,自然是公主中位份第一。
不过傅津川倒是没在乎这些,在赵元槊正身之后,举盏示意,赵元槊也立即举盏还敬,两人遥向共饮,面上倒是看不出两人有什么恩怨。
对于傅三郎,赵元槊其实是有怨气,无怨心。
两人年少时候相争,不过是少不更事。后来傅三郎戍边河西,年少成名,打下诺大的名头,赵元槊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敬服也有之。
而傅三郎封侯之后,无论是受命在上京练兵,还是后来的淮南之战,赵元槊跟着他都是受益匪浅。傅三郎对他也并没有藏私,该教的可都教了。
赵元槊第一次作为主将征江南,所用的行军部署和作战方略都出自傅三郎之手。
带的人也都是傅津川的僚左旧部,若没有他的交代,想建功也难。
至于这次山南之役,赵元槊作为英国公的副手,同样是受益匪浅。
若不是因为天时不佑,最后必能全功而返。
说到底是他没接住这泼天的功劳,未能全功。
反累朝廷损失了不少辎重,府军右卫几乎丧师
所以即便知道傅津川当着大殿上说他不会用兵,尚无将帅之才,他也仍旧不恼恨对方落井下石。
要是当时殿里的人都给他求情,说不定局面要比现在还难看。
很明显,这次是皇帝对他的表现不满。
若臣下全都是求情和赞誉,不必多想,肯定更惨。
而赵元槊心中也清楚,他跟傅津川一定得针锋相对,政见不同。
只要他还想接着统兵。
不过短时间内,是不用想了。
打了胜仗的傅津川都在京闲置了好几年,打了败仗的他自然也得坐一坐冷板凳。
宴饮过后,众人陆续拜别太子和太子妃。纷纷上了马车离去。
而太子和太子妃则是亲自将齐王和齐王妃一道送出了正殿,以示恩重。
上了马车,齐王妃嘉罗道:“以妾今日所见所闻,太子殿下还是很看重王爷的。”秋天的凉风让喝了些酒的赵元槊减了些燥热,虽然闭着眼睛,但神智清明。
“嗯,太子兄长对待一众兄弟一直都是宽厚仁德,孤小时候闯了祸,有不少次都是长兄跟父皇求情才免于责罚呵呵呵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真快啊”
嘴上虽然在缅怀过去,但赵元槊心里面却有些芥蒂。
太子是什么人压得十几个兄弟连个能跟他夺嫡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人真的是表面上宽厚仁德就能形容的
这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的信重就能做到的。
他可忘不了那年上元夜,父皇遇刺,他跟一众兄弟直接就被召集起来,随后就一直被拘在大明宫的偏殿。
负责“守卫”他们的一开始是禁军和殿前班直,后来直接换成了东宫卫率和傅三郎的部曲。
那个时候他们这些皇子若有任何异动,甚至外面的人有敢借着他们的名义生事,绝对是十死无生。
而父皇醒了之后,居然没有半点苛责太子。
反而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夸赞太子处事不惊,临危不乱,行止有度。
好一个宽厚仁德啊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腹诽,跟任何人也不可能说。
即便是同床共枕,荣辱与共的发妻也不行。
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太子,有任何的怨怼之心,只要他敢表露那么一丁点,等待他估计就是余生在王府里做个闲散宗室。
倒是术律嘉罗,看着闭目养神的赵元槊眉头微皱,就隐约猜到些什么。
但她同样不会挑明。
她要做的就是慢慢将一些种子种下,至于这些种子是否能发芽,能不能长成大树结出果子,那就只有长生天知晓了。
不过有些挑拨还是可以的,比如,今天晚宴上坐在对面那个令人讨厌至极的武安侯傅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