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姵罗脸色蜡黄,眼神变得晦暗无神,只觉得身体发冷,愈发孤单。
她松开了挟制着聿沛馠的手,即便自己如今已心狠不堪,也终是无法对聿沛馠痛下死手。
“你走吧,是想拯危扶溺,还是想匡扶正义,都随你。”
聿姵罗失魂落魄,颓堕委靡。
然而,聿沛馠并未立即离去,他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需要向聿姵罗查问一个明白。
聿沛馠一边休整着身体,一边重新站起身来直面着聿姵罗,目光如剑,睛芒如电,直看得聿姵罗心里发毛。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都已经由着你走了,你还死乞白赖纠缠作甚”
聿姵罗屏息敛气,脚下不由自主地畏缩而退。
“有件事已经隐忍了多年不曾问过你,今夜既是一刀两断,再也不相问闻,那我便在此之前了却这桩迷惑之事。”
“断便断了,我有何义务满足你的猎奇之心”
聿姵罗含混闪躲,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四处打量,寻找着逃离之机。
聿沛馠的气势咄咄退人,用身体挡住聿姵罗后撤之路,压根不给她溜之大吉的机会。
他牢牢地盯着她,两张一模一样的姣美面容睁睁眙视,如同正在审视着另外一个自己。
黜邪崇正,直视内心,聿沛馠逼问道:“当年鼓盟会时,华栾青山曾在阆风寝殿的墙壁之内预先埋下了枵骨符,引得秦寰宇扰神乱智,火焚薜萝林。当初我将枵骨符之事告知于你,你说要亲自除去华派安置在你房内的那张枵骨符。如今我便要问一问你,你房内的那张枵骨符是被如何处置的”
“我,我还能如何处置当然是烧毁了啊枵骨符敛骨吹魂,戕身伐命,我难道会将它一直留在身边不成”
聿姵罗的头颅要比先前低垂许多,语调收敛,甚至不敢抬高半分。
“你还是不想承认是吧当真是怀恶不悛,刁习难除”
聿沛馠灵魂翻滚,冷面寒铁,眼射红光。
“你想要我承认什么”
二人双目凝视,相对而立,聿姵罗避无可避,脑海里一阵眩晕失重感袭来,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里”聿沛馠深情深邃且冷漠,手中指向赫赫炎炎的却尘宫方向,目光像一把钢锥,寒光刺人地瞪着聿姵罗,说道:“你贵人善忘,不如就让我聿沛馠帮你想一想,当年那张枵骨符你并未销毁,而且它眼下就在却尘宫秦寰宇的寝室里”
“就算是,你又能奈我如何却尘宫里烈火无情,别说一张符箓了,就算是玛瑙琉璃瓦也不会留下一片”
聿姵罗破罐破摔,褫其华衮,示人本相。
她恢复了傲睨之态,眉尾斜飞,下颚轻抬,倨慢斜视着聿沛馠。
聿沛馠他说得没错,这正是聿姵罗的手段高超之处。
枵骨符即便邪气再盛,终也不过一张薄纸,别说是却尘宫里如此猛烈的大火,就算星点火苗也能将它焚化为无形,即便东窗事发,也寻不到任何证据。
“真乃好手段啊”
这句话虽喑哑刺耳,却是来自聿沛馠真真正正的感佩。
聿沛馠神情冷峻,双眼直视着聿姵罗,双手不断地鼓掌:“我聿沛馠当真为你这番布局感到五体投诚,甘拜下风。”
聿姵罗失光落彩,煞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聿沛馠,你这般聪明的确算是你的福气,但凡事过犹不及,聪明一旦过了头,便是福气消散之时。”
可即便密谋败露,聿姵罗深烙在骨子里的昂然高傲也强迫着自己维持体面和从容,硬撑门面。
聿沛馠看着自甘堕落的聿姵罗,眼中寒光喷射而出,冲天恨意狂泻而来。
“放纵你至此,当真是养虎留患,害人匪浅我断然不能再留你疑惑世间了”
刹那之间,青荧剑光一闪,聿沛馠已然祭出了飞景剑,剑锋直扼聿姵罗的脖颈处,此番恨意,刻骨崩心。
聿姵罗只觉剑风割面,那飞景剑的杀气一逼,聿姵罗心下骇然,微有惧意。
聿沛馠手腕一振,剑锋入肉少许,聿姵罗顿觉脖颈间火辣辣的疼痛,却依旧高扬起下颌昂昂不动,眼神里尽是嘲讽和轻蔑。
“要杀便杀,反正秦寰宇现已神智不再,阆风山上上下下都得在这毒燎烈焰里随我陪葬”
“你”
聿姵罗手无寸刃,却仰天傲视,只顾从容,而聿沛馠手中的飞景剑此刻只需在她的颈间轻轻一划,便可结束这一切悲剧祸端的始作俑者的性命,再也不许她兴妖作孽
目光相接,聿沛馠憋得满面通红,直至耳根,但身体里流淌的相同血液汩汩作祟,令他无论如何下定决心,手中的飞景剑却始终无法向聿姵罗的脖颈处再进分毫。
“呵心慈手软,不成大事的东西”
聿姵罗冷笑一声,一口道破聿沛馠的软肋。
他始终下不去手了断她的性命,就如同她也无法眼睁睁地见他奔赴火海、死无葬身之地一样。。。。。。
命里殊途,离心离德,终成陌路,却又血脉纠葛,对错难辨,是个说不清楚的糊涂案。
最苦通透,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