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风雨如晦!”
文渊阁外果然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时候下雨更使群臣放心,无论如何,宫里不会再烧起来了。
王家屏的话十分消沉,其余的各大学士也没有人理他,到末了,首辅大人才语气萧索的又道:“两宫烧毁,必将重修,听说寿山那边工程款子也要用完了,诸公,这么多的开销压在咱们身上,计将安出?”
各人这才明白,首辅在这里唱的是哪出戏。
王锡爵这一下也是十分头疼,户部是他的该管,许国管兵部刑部,余有丁管礼部,王家屏掌总,六部的事都能过问一下。
“没钱啊……”王锡爵一脸的牙疼的样子,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起来。
“去年年尾甘肃河南陕西山西诸省遭灾,岁入锐减,今年黄台吉入侵,拨给本色折色二百多万,亲藩宗室又拿走一半多,宫室开销皇上迭次取用一百来万,加上山东浙江兵变民变用银,户部今年已经入不敷出了……”王锡爵哭了半天穷,最终算道:“寿山最少还得花二三百万,还需数年之功才能算完,两宫重修,没有三四百万修不起来,这么一大笔钱,就算咱们动用封桩库都有点儿困难,何况其它?”
大明太仓当然不能一点儿银子没有,不过历年积蓄大约也就不到千万,这笔银子是封桩库银,是要在国有大事的情况下拿出来救急用的,就象地方上的常平仓,通州的粮库,太仓的封桩库都是国家最重要的储备,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能随意动用。
“这事儿不是内阁能自专的,”事到临头,王家屏反而冷静下来,呆着脸道:“上奏吧,反正这事儿看皇上怎么决断了。”
比大明封桩库更有钱的当然是皇上的内库,内库里最少装着上千万以上的银子,这笔银子其实后来也被万历挥霍的差不多了,赏勋贵,日常开销,嫔妃用度,赏福王等亲王皇子等等,万历一生,从太仓取用银子都是有记录的,拿出来的也有记录,到了泰昌天启崇祯三朝,边事益急,百官时不时的请发内帑银,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内帑就发的光光,崇祯就差当裤子了,可惜没钱就是没钱,中枢没钱,饷械就得军镇自筹,就得加饷,一边苦了农民,一边肥了军镇,纵容了将领,最终亡国。
说来说去,还是财政有严重的问题,税赋不平,度支失衡,但眼前这些阁老,谁能有这样的见识?说来说去,用度紧张了,各人就把眼光盯在了皇帝的内帑之上……给你老修陵,给你自己个修寝宫,你内库里有千把万银子,这银子你总不能全压在外朝身上吧?
真要压,也行,寿山和两宫,容我们慢慢筹款,慢慢修吧……
仿佛是都听懂了王家屏的话,内阁诸阁老,这一次没有人慢待王首辅,大家都是小鸡啄米一样,点起头来。
……
……
“内阁诸公都是好算盘啊。”
张惟贤天还黑着就在宫门处守着,天亮了入宫,然后带着人勘察现场,到了傍晚查出是轮值太监用火炉取暖……天已经开始冷了,九月初的天气,辽东已经下了初雪,北京这里也冷的要命,这年头小冰期已经开始,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就算是南方的福建和广州都有在冬天下暴雪的记录,更不必提地处北方的京城了。
这几个太监倒是取暖了,上报结果一到万历那里,直接就批复仗毙,锦衣卫力士进来,拖到午门,一通板子打死了十来个当值太监……这是宫里的事,又是导致两宫失火,外臣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只苦了那些挨打的太监,倒霉催的轮值,取火也是小心翼翼,不知怎地就是突然烧了起来,火势一起就是极大,根本不及施救……中国的宫殿建筑与西式不同,西式的宏大建筑大多采用大块条石方砖筑成,历经千年不倒的也是很多,那种城堡建筑更是几千年都没事儿,不过那样的建筑想要怎么华美漂亮就难了,大块的砖头上你能雕什么花出来?中国建筑向来就是木制为主,而且在木料和雕饰上极尽心机,大明修紫禁城时是从西南的深山里伐木,凡是需几人合抱的大楠木哪怕是在深山之中也被砍光了,然后费尽人力物力从西南运到京师,一根大木在当地也就几两几十两银子,运至京师,一根木料就得报销几千两不等,但这样的宫殿虽然修的堂皇之极,也是美轮美奂之至,但缺点就是不易存世留传,两汉盛唐,宫殿都是辉煌阔大,象大明宫的主殿就比大明的皇极殿清的太和殿大出十倍去,但一把火一起,顿时就成了灰烬,一点儿影子也找不着了……现在这两宫一起火,火势一大,那木料是中空的,二百年下来干的跟什么似的,火舌一至,顿时就烧的根本救不下来,整个大殿都是木料的,只有殿顶才有瓦当,但整个殿身烧没了,那几块瓦有什么用?出这么大的事,各人只能认倒霉,但被仗刑之时,难免会有人哀嚎这火起的蹊跷……但声声刑仗根本不停,因为旨意是仗毙,所以十几仗下去,整个内脏都打烂了,个个都是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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